「現歐」「停止了的卡瓦蒂納詠嘆調」
讓他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自己的房間。
當父母一打開大門，他心裡就一陣不安。
他向他們說過自己的壓力和不滿，可是得到的答案裡的刀加深了陰霾。
他們什麼時候會不敲門直接進來，會指責他今天有什麼沒做好，貶低他，批判他。
他恨透了。
他不愛和人靠得太近，甚至偏執到潔癖的地步。
可他要做優秀的人，他想停止父母這些字字句句砸在他心上的傷害。
他學社交，他看起來如魚得水。
後來，他考上了不錯的大學，拖著行李箱走出了那個家，連頭都不回。
他在進入宿舍之前深吸了一口氣，因為他又要開始偽裝，想用之前那樣的方法，過這四年。
還好，室友沒有想像中那麼討厭，還是可以混著過。尤其是挨著自己睡的那個，看到他的時候，笑得很真誠，他的防備鬆懈了絲毫，卻又很快收緊。
開學後，他很惹眼，長相俊美，成績優異，被女生們誇成白月光。
她們嘆了口氣，他是月光，美好卻無法觸及。
他有些日子難受得緊，生日那天他熬到了隔天凌晨，父母也沒有聯繫他，他對著手機屏幕冷笑。
「老高，今天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室友通常玩遊戲到很晚，剛洗完澡，路過他旁邊，問了一句。
「不睏。」
「對了，生日快樂。社交軟件提醒了我今天是你生日，是真的嗎，也不出去過過？」
歐陽一邊用毛巾擦擦頭髮，一邊問他。
「⋯⋯⋯謝謝。」
祝他生日快樂的在社交軟件上不少，系統自帶的，精心準備的，他都寥寥掃了一眼，禮貌性的回覆，帶著目的的，敷衍的。
可他是這樣，直白的，
恰好的填補了那塊該死的破碎的地方。
「客氣什麼！」
歐陽拍了一下老高的背。
「哎呀，不好意思，忘了不能碰你，我剛洗過澡，應該沒事吧⋯⋯」
之前老高因為潔癖問題和歐陽吵過一架，那個樣子，歐陽真是忘不了，趕緊收回了手。
「沒有⋯吃宵夜嗎？我請你。」
「行啊，我穿衣服。」
歐陽拍了一下他的背。
那一個夜晚的那一刻，他心裡那片用樹枝框起來的夜空裡，落下了一顆星星，劃破了他的故步自封，完全融化了他的防備。
他陪著歐陽去吃了宵夜，那晚他倆聊了很多，灌了不少酒，聊到投機，歐陽完全忘了身邊這位是潔癖，握住了擺在桌上的手。
他不排斥，他甚至貪戀這樣的溫度。
之後就理所當然的越靠越近，歐陽陪著他去看了醫生，他拿著手機坐在診室外打遊戲等他，他開門出來的那一刻，他放下了手機，急切地詢問他如何。
老高看著他眼裡的焦急，心都化了。
自己完蛋了，他十分確定。
孤獨得習慣的人，溫情是毒藥。
因為他不再能繼續一個人的詠嘆調。
歐陽對他來說，是深淵上空的一隻手，這樣的救贖，他想拉著他向上爬，爬出去後，他想擁抱他。
非他不可。
於是他開始獨斷的寵愛，果斷的對他有情感偏向，可是歐陽遲鈍，好在他對現實中的社交沒有那麼感興趣，只對虛擬的著迷。
可是歐陽每次說那些幻想的時候，老高還是會不高興，變著法嘲諷他。
「老高你真是個毒舌。」歐陽撓著頭抱怨。
「隨你說。」
歐陽最近一反常態，和一個學妹走的有點近，老高還能明顯地感到，學妹對歐陽的心思。
「你不是喜歡新垣結衣嘛，怎麼換口味兒了？」
「才沒有，學妹找我幫忙而已，我老婆只能是gakki。」
「噁心死宅，誰是你老婆。」
旁敲側擊給自己安全感，用慣用的嘲諷結尾。
老高沒想過什麼時候捅破這層紙，但是他不想放棄。
那天歐陽難得的不在宿舍，向同宿舍的偉哥打聽到他和學妹出門了。
當頭棒喝的感覺，他那層融化的防備好像又要重建了，他才想起來自己和歐陽經常一起打遊戲之後自己就很久沒有吃過醫生開的藥了。
一遍又一遍，他又開始擦桌子，他擦不乾淨，
他擦不乾淨自己。
廢物，矯情，麻煩。
這樣的標籤從記憶的深處又蜂擁而至，吞噬他的大腦。
歐陽回來之後，他回到了最初見面的樣子。
「你怎麼了？又不行了嗎，偉哥說你情緒不好，要去看嗎？」
夠了夠了。
「你⋯怎麼回來了？」
「沒意思唄。你怎麼又這樣的症狀了，又因為你家裡？」
「⋯⋯」
「沒事，不想說就別說。我們來抽卡吧？轉一下注意力？」
「⋯⋯」
「來，我把我整個人消毒一遍，那我現在能去你那邊了嗎？」
「⋯嗯。」
「最後十張了，來來來，我幫你。」
「歐陽，我有個堅持了很久的決定，可我有些堅持不下去了，你幫我做決定，如果你沒出ssr，我就放棄。」
開始是因為你，結束也由你吧。
「哎！今天怎麼回事都是R。這麼倒霉？」
「⋯是我運氣不好。」
你看，回去吧，他不是你的，他怎麼會是你的。
「最後一發絕招了！網易我是你爸爸！⋯喏，ssr！」
歐陽一臉得意地把手機遞給他，他愣了一下，接過了手機。
「看你就不想放棄，既然堅持了很久，不看到結局怎麼行？」
會有結局嗎，他抬頭看著歐陽。
明明都是因為他，他卻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我現在特別想揍你。」
「別呀！？」
歐陽只是單純的對他好，他把自己當朋友，他關心自己，自己明明都知道。
滿盤皆輸這樣的結局他不想要，所以他還不敢說。
他倆結伴去洗澡，老高看著前面走路晃晃悠悠的歐陽，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這時歐陽突然回過頭，對著他一笑。
他有些失神。
「老高你快點兒啊，一會兒還要去吃飯，餓死我了。」
他加快了腳步，和他並肩走著。
初冬的風好冷，他突然懷念起，那個被握住雙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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